《邪教之媽媽塚》(八)教子
趙冶宸的離家,給江雪雁帶來很大的打擊,丈夫外遇、兒子離家,她多年的付出,換來的竟是這樣的結果,那當下,她真的恨不得自己從來沒有結婚生子過。
某天買菜完回家的路上,她偶遇了結婚前在工廠上班的同事——玉娟,她記得她當時被工廠小老闆看上,很早就當了少奶奶,不知羨煞多少廠裡的女工,但眼前的玉娟,竟是一身素白輕衫,頭上只簡單用銀釵紮了髻,樸素無華,一點都沒有少奶奶的氣派。
「雪雁,好久不見,這幾年都好嗎?」玉娟主動熱情地向她打招呼。
「玉娟,好久不見。」
江雪雁和吳玉娟過去其實沒有很熟,就是普通同事,可多年後的偶遇,大概是話題投機,話匣子一開居然就停不了。
玉娟說:「我已經離婚了。」
「離婚?怎麼會?」
「我丈夫外遇,跟外面的野女人生了兒子,婆婆嫌我肚皮不爭氣只生女兒,一直要納外面的野種入戶口,我吵著不肯,後來我丈夫乾脆和我離了婚,光明正大把那女人娶回家。」
江雪雁婚後的人際圈其實很封閉,這是她第一次聽其他女人談到婚姻狀況,她有點驚訝,卻也有點竊喜,心裡有種平衡的慶幸,原來,也不是只有她在婚姻裡過的不好。
於是乎,兩人之間忽然就緊密親切起來,她也跟吳玉娟分享了自己的遭遇。
「雪雁啊,我是過來人,那時候,我痛苦的想死,幸好我遇到了『宋老師』,她教我們女人要找回自我、要愛自己、要堅強,課程有心靈也有強身健體的舞蹈課,妳如果在家裡真的不開心,可以來上上課。」
「不行啊,我還有凝玉要照顧,凝玉現在也是讓我頭痛得不得了,不好好讀書,整天弄得花枝招展的,把裙子改短、化妝,說什麼想當明星,所以要讓自己美美的,但就跟一群不三不四的人廝混,我老公三天兩頭不回家,我一個人管不來,光是操心她就夠了,哪有時間去上課?」
吳玉娟聞言,卻是雙眼發亮地說:「欸,這不正好,帶凝玉一起來,裡面的師姐都能幫妳一起教導凝玉,妳也可以輕鬆一些。」
「真的?」
「妳上妳的課,凝玉也會有她自己的課可以上,來,記著我的電話,妳再聯絡我。」
「那好,我就找個時間去看看。」
*
江雪雁在吳玉娟的介紹下,到「碧園」上了幾次宋老師的課之後,真的覺得身心靈都被療癒了,尤其是同學們分享的時間,讓她有找到夥伴的共感,原本婚姻觸礁、親子關係疏離後,她以為自己是全世界最悲慘的女人,卻沒想到,和她一樣的女人,竟是無所不在,她們被壓抑在各個角落,壓抑在所有幸福美滿的背後。
帶領她的「主母」告訴她:「雪雁,妳的痛苦,『聖母娘娘』都能替妳解開,只要成為聖母的子民,就能獲得救贖、得到永生與解脫。」
於是,她決定帶著凝玉,成為「聖母」的子民,終身侍奉「聖母娘娘」,而凝玉成為「教子」,就必須接受所有「教眾」的共助教育。
她帶著凝玉跪在「聖母」面前,宣讀著入教誓詞:「信女江雪雁,願成為『聖母』的子民、奉獻靈魂,請『聖母娘娘』救我脫離苦海,用愛召回家人的離心。」
「老師」替她舉行入教儀式,口中唸著:「聖母娘娘降世,解救苦難婦女同胞,接引聖魂前往聖池侍奉聖母。」
江雪雁入教後,成為了虔誠的教徒,她從一週參與兩次課程活動,到只要有空就前往「碧園」,到最後乾脆帶著凝玉住在「碧園」裡,因為她的手藝不錯,「老師」就讓她在「碧園」的伙房裡做事,也給薪水,這讓江雪雁找回多年未曾有過的成就感,因而更加篤信虔誠。
凝玉在「碧園」裡住了一陣子後,就受不了,因為以前在家裡只有媽囉唆,但現在整個「碧園」的阿姨,都有資格對她囉唆,她經常因而受罰,跟江雪雁抱怨,卻只得來「師姨們是幫媽媽教導妳,我很感恩。」這樣的回應。
「媽,我不要在這裡了,我要回家!」
「現在家裡已經沒有人了,妳回家,誰照顧妳?」江雪雁冷冷說。
自從江雪雁信了「聖母教」之後,她就變了個人似的,不再對趙賢俊言聽計從、待在「碧園」的時間也越來越多,大吵幾次後,趙賢俊一怒之下,就不再回家了。
「我去找爸!」
「妳爸在外面已經有了另一個家,他早就厭棄我們了。」
「我不管,我還有朋友,隨便都有人能收留我,就算流落街頭也比在這裡強!」趙凝玉激動得渾身顫抖,朝母親大叫。
她很少頂撞父母,算是乖的孩子,但上了高中之後,開始變得叛逆,江雪雁早就懷疑她交到壞朋友,被帶壞了,本來希望能藉由教裡的「共助教育」導正她,卻沒想到,她越來越歪。
「趙凝玉!妳是跟著我在『聖母娘娘』前發過誓的『教子』,沒有『聖母娘娘』的允許,不准走!」江雪雁走上前,對著趙凝玉就是一巴掌落下。
「妳⋯⋯妳不是我媽!」趙凝玉不敢置信,她的媽媽從來不曾這樣對待過她。
「怎麼了?」師姐師妹們聽到爭吵聲,紛紛聞聲跑來母女倆的房間。
「凝玉她⋯⋯」江雪雁也被自己嚇到,她看著凝玉迅速紅腫的左臉頰,心裡漫過不捨。
「走開!我要離開這個鬼地方!」趙凝玉往外跑,卻讓越來越多跑進來的師姐們擋住,拉扯之間,從她身上掉下一小包東西。
「這是什麼?」負責管理她們這一組的「主母」,接過其他人從地上撿起來遞給她的小袋子,厲聲問道。
「還給我!」趙凝玉上前想要搶回,卻因被架住而無法動彈。
「是那個毒咖啡包嗎?」其中一個師姐驚呼,拿高在燈光下審視。
「就是咖啡而已!」趙凝玉矢口否認。
「妳沒事帶著一包即溶咖啡在身上做什麼?」「主母」質問。
「師姐,凝玉交了壞朋友,都不聽我的話了⋯⋯」江雪雁在一旁哭哭啼啼地訴苦。
「裙子那麼短、衣服這麼露,是要出去賣啊?」另一個師姐也發難,開始指責趙凝玉的穿著。
「我沒有!」
「先把她關進『教房』,我去請『老師』請示『聖母娘娘』該如何發落?」「主母」下指示。
「是!」
於是,趙凝玉就被師姨們硬是關進後院的紅磚小屋,那裡,專門教訓管束不乖的「教子」或是想離教的「教眾」。
「不要!媽⋯⋯救我!」
「凝玉,媽就跟妳說,妳要聽話,要乖啊。」江雪雁的聲音,忽然變得機械化,而缺乏情感,她愣愣地看著女兒被拖行遠去,如木雞般一步一步跟著「主母」和師姐們來到了後院的獨棟小磚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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