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邪教之媽媽塚》(一)惡夢

• 

《邪教之媽媽塚》(一)惡夢

灰色古洋樓矗立在幽色月光下，成排的白楊樹在暗夜的秋風中輕擺，陰惻惻地沙沙作響，裝飾藝術風格的宅第西側庭園，傳出此起彼落的怒罵聲，伴隨著少女淒厲的求饒哭吼，著實令人毛骨悚然，趙冶宸撫撫冰涼的上臂，打了個哆嗦，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走到這裡來。

古老的磚牆砌得不高，他個頭高，很輕易就能望進宅院，沿著牆邊順聲音源頭看去，隱隱約約能見到透著黃光的鑄鐵花窗裡，有人影晃動。

似乎有一群人在施打凌虐著誰，他只聽到女孩子尖銳的哭喊，卻不見人。

陰風陣陣吹來，他有點怕，理智叫他轉身快走，可那呼救聲卻瞬間絆住了他的腳步。

「救命啊！不要再打了！求求你們！痛⋯⋯好痛⋯⋯哥哥！救我！哥哥——」

那是妹妹趙凝玉的聲音！

他沒時間思考為什麼妹妹會出現在這棟詭異的古洋樓裡，心急地只想快點把她救出來，雙手攀附牆垣，長腿一蹬翻牆而過，落地時腳下不知踩著什麼，像是枯枝殘木，啪啦脆響，他踉蹌了下，心想，不管了，反正先找凝玉要緊！

「凝玉！趙凝玉！」他雙手圈在嘴邊，大叫起來。

越深入宅院，不絕於耳的虐打怒罵聲便越清晰，然而趙凝玉的呼救卻越來越微弱。

突然間有人拍了下他的肩頭，一個女人語氣森幽幽地說：「噓，小聲點，年輕人，你這樣會打擾到聖母和安息的靈魂。」

那感覺很奇怪，對方像是附在他耳邊吹氣，可氣息卻涼颼颼的，沁入骨子裡的冷，趙冶宸好奇回頭，後方卻什麼也沒有。

「幹！是誰？」他忍不住譙了聲國罵，下意識倒退兩步，腳下又是啪啦一聲脆響。

到底什麼東西！

他從口袋裡掏出手機打開手電筒，燈光敞亮之際，也是他嚇破膽之時⋯⋯

媽的咧幹！

滿地白骨，然後他就站在那上面，抬起腳來一看，被他踩著的白骨全像脆笛酥一樣被壓了個稀巴爛，腳邊的骷顱頭還碎了半臉。

原來剛剛那些啪啦脆響，是白骨被他踩斷的聲音⋯⋯

「年輕人，你把我的臉踩壞了呀。」剛剛那個女人的聲音又幽幽出現。

「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趙冶宸崩潰道歉，倉皇逃跑。

「哥哥、哥哥救我⋯⋯」

凝玉的聲音又遠遠傳了過來，但他不敢回頭看了，他要回家！

趙冶宸拚命狂奔，向上一躍攀過牆頭，卻有股力量拉住他的腳踝用力扯，他往下看去⋯⋯

媽啊！一隻森森白骨爪緊緊拽著他，後面那堆支離破碎、殘缺不全的白骨全慢登登地湧上，一個攀著一個，像是要集所有的力量把他給拖回去似。

「啊——」他用盡力氣大叫，瞬間睜眼，從床上彈坐而起，一顆頭塞在床欄邊，又把他給嚇了一遍。

趙冶宸驚魂稍定，手摸向壁面上的開關，將房間燈打亮，這才看清，塞在床欄邊的頭原來是室友阿寬，正站在樓梯上看著他，趙冶宸下意識往阿寬面前的空氣揮了幾拳，罵：「幹！三小！你半夜沒事站在我樓梯上幹麼？」

「幹，趙冶宸，我都還沒說你中猴，你居然先罵我？睡覺就睡覺，你叫那麼大聲是遇到鬼喔！我當然要起來看你欉三小啊。」

「媽的，我真的是遇到鬼，不過還好只是做夢。」趙冶宸推開阿寬，跳下床，從桌邊撈起一個水瓶，仰頭咕嘟咕嘟灌入喉間，才緩解了那騰起的燒灼感。

「欸，看看你身上有沒有什麼不對的地方，有時候惡夢不是惡夢，是你的靈魂在夢裡出竅到另一個地方。」

「幹，你要不要這麼臭嘴！」

「真的啦，我阿嬤是何仙姑的乩身，專門幫人家處理這種『拍咪啊』。」

於是，趙冶宸半信半疑低頭審視，看看自己身上有沒有什麼奇怪的抓痕瘀青，四肢軀幹都沒事，但⋯⋯

趙冶宸猛然想起，被骷顱頭抓住的腳踝。

「怎樣？」阿寬見他一頓，緊張地問。

「夢裡我被鬼抓了腳踝⋯⋯」趙冶宸曲起腳，兩人屏住呼吸看著緩緩拉高的褲管⋯⋯

「幹！」兩人同聲大叫。

「叫屁啊，被你嚇死！」趙冶宸瞪他。

「媽的，我緊張！」阿寬撫著胸大口喘息。

趙冶宸白皙的腳踝上，依然白皙，沒有什麼白骨爪留下的瘀痕。

「好啦，那沒事沒事，只是夢。」阿寬安慰。

「本來就沒事，嚇都給你嚇死，我要睡覺了。」趙冶宸放下褲管，攀回床上，重新鑽進被子裡，繼續矇頭大睡。

雖說如此，但心臟還是劇烈地跳得飛快，彷彿沒個消停。

上大學後就沒回過家的他，已經很久沒見到凝玉了。

他想起自己離家前，凝玉對他說的話：「哥，你走了，就剩我一人面對這個奇怪的家了，如果我怎麼了，你一定要第一個來救我。」

*

趙冶宸騎著野狼奔馳在夜色裡，越往前能見度越低，四周白霧密佈，即便打著大燈，也逼近伸手不見五指的地步，他不得不下車牽著走，幸好前行不過幾百公尺，霧已漸散，慢慢能看清眼前景物，只不過⋯⋯

前方並不是路，隱約出現一面建築輪廓，又過幾分鐘，他總算看清。

是那棟曾經出現在夢中的詭異古洋樓！

怎麼又回到這裡？

但這一次，前方無路，他直接就是面對通往主宅大堂的鑄鐵雕花大門，大概有兩尺高的雙開鐵門，此時正咿呀往兩旁緩緩開啟，霧全散了，映入眼簾的場景分外陰森。

兩旁各站一排身穿白唐衫、繡花鞋，頭上紮髻的女人，刷白的臉龐上面無表情，全仰望向盡頭處的一頂鑾轎，鑾轎四方被紅布遮蓋住，看不清裡頭是何方神聖，伴著鑾轎左右兩側的四個人，是金童玉女紙紮人的樣貌，有些嚇人。

此時四周奏起詭異的樂音，像是送葬的樂曲，鑾轎後方跟著的，是個長四方形未上蓋的棺木，被置放在木頭板輪車上，浩浩蕩蕩一行人，跳著奇怪的舞步往外走，沿途還撒起冥紙，趙冶宸丟下機車，靠在圍牆邊偷看，棺木經過時，他忍不住好奇往裡望去，這一眼，差點沒嚇掉膽。

凝玉！

那是他的妹妹！

她死了嗎？

趙冶宸正想大叫，唇上忽地濕熱一片，他收回視線垂眸看去，竟是一隻還滴著血的手，正緊緊摀著他的嘴。

「不要出聲，否則她們發現之後會把你抓走，你就回不去了。」有個聲音這樣說。

他瞠目回望，背後是個渾身是血的女生，臉上已經沒有五官，只剩三個窟窿⋯⋯

鬼⋯⋯鬼啊！

「四目」相對之際，祂突然發狂似地朝他大吼：「哥哥，你為什麼不救我？為什麼不救我！」

同時刮起一陣大風，把趙冶宸給嚇暈了過去。

鈴⋯⋯鈴⋯⋯鈴！

「阿宸！阿宸！」

有人搖著他，趙冶宸迷迷糊糊睜開眼睛，阿寬又是一顆頭塞在床欄邊，這次他拿著亮著螢幕的手機在他眼前晃。

「你又幹麼？」

「你媽打來。」阿寬指了指螢幕上的來電人，「震動了半天也不接，吵死了。」

「我媽？」兩年沒見，他以為早已經斷絕關係的人，這時候打來做什麼？

心裡想是這樣想，但他還是接起電話。 「阿宸，快回家，你妹妹她⋯⋯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