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沉黑如稠,空氣中泛著濃厚的溼氣,那是一個下雨的夜晚,她在墨色大理石的台階上一步一步往下走,好像醉了,視線有些迷濛,映入眼簾的那盞水晶吊燈,折射出七彩流光,眩得她更睜不開眼,任由身邊的人攙著往外走。
可是,她不想回家。
「我不要走,還在開party呀⋯⋯」她掙扎著。
「染染,今天不行,那不是我的場,我控不了⋯⋯」一個男人的聲音在耳邊出現。
「我不要回家⋯⋯」她頭有點暈,很沉很沉,下意識抗拒。
「那不然妳去我家吧。」男人誘哄著。
她轉頭看向他。
很好看的一張臉,分成了一個、兩個,又聚了起來,辨別了好久,仍不是他。
「不對!你不是我老公,我⋯⋯還是回家好了,他應該在等我⋯⋯」理智線回來了一點,她聽到自己這樣說。
「他很久沒回家了,家裡只剩妳一個人了,染染。」男人的聲音像是有某種魔力,在她耳畔迴盪。
家裡只剩妳一個人了⋯⋯
家裡只剩妳一個人了⋯⋯
家裡只剩妳一個人了。
只剩她⋯⋯對,只剩她一個了。
心裡很難受,她伏在男人身上大哭,只聽得他說:「我家還有酒,陪妳聊聊。」
隔日醒來時,已經出事了。
她發現自己沒有回家,而是在別人的床上睡了一晚,接著房裡開啟的電視傳來主播字正腔圓的播報聲:「富豪高級飯店派對驚爆女星陪玩,疑吸毒過量暴斃身亡!」
「天啊,是語潔⋯⋯」她一時懵了,慌忙起身盥洗,穿戴好衣服後,收拾自己的東西,卻在手機裡看到好幾通未讀訊息,都是來自謝語潔。
她無法控制地尖叫,突然眼前畫面像斷片的電影突然黑屏。
四周陷入一片寂靜。
*
項隼跑了幾趟哨子巷,把整條街的酒吧都翻過一遍,仍打聽不到有關徐初雪的消息。姚乾坤是約到了俞劍鋒,但他堅持自己並不認識朱萸,對謝語潔的死也不清楚,問出來的筆錄無論是對謝語潔命案,還是蓮坊恐嚇案都毫無用處,等於白搭。
兩條可能追到的線索都一無所獲,離范偉約定見面的日子只剩兩天,項隼的心情糟透了,灰頭土臉回到家,期待看到染染飛奔而來的倩影,迎接他的,卻是滿室黑暗。
「染染!」他心頭一跳,怕她出了什麼事,急急忙忙將全屋子的燈都打開,每間房都搜索了一遍,最後在主臥室發現她蜷縮在床角,抱著自己哭泣。
「怎麼了?」他奔上前,擔憂詢問。
「對不起⋯⋯」佟汐染抬起頭,卻是先道歉。
項隼嚇壞了。
過去的她很少道歉,因為她從不覺得自己有錯,可是現在她居然哭著跟他說對不起。
「發生什麼事了?」
「都是我的不對,語潔、語潔⋯⋯我沒有救她⋯⋯那天我不該離開、不該喝醉⋯⋯是我害的、都是我害的⋯⋯」佟汐染語無倫次,哭得聲淚俱下。
「妳是不是想起什麼了?」項隼一方面心疼,一方面又覺得振奮,他將她攬入懷裡安慰著。
「那個人說的沒錯,謝語潔是我害死的⋯⋯」
「她死的時候妳在嗎?」
「那天俞劍鋒把我帶走了。」佟汐染抬眸,眼底的淚水猶如碎星點點,全是對他的歉疚。
「妳和俞劍鋒⋯⋯去了哪裡?」項隼艱難地問出這個,始終令他感到痛苦不已的問題。
「我去的地方,應該是他家,我和他好像⋯⋯原來,真的是我對不起你⋯⋯」佟汐染將自己的臉埋入雙手間,那些躍進腦海的東西不知是夢是真,卻清晰得不得了。
亟欲擺脫的過去,隨著痛苦的回憶慢慢被想起,如同衍生的藤蔓一寸寸爬上她的身體,纏著繞著,直至無法呼吸,驚醒後,竟渾身盜汗。
「染染,沒關係,無論如何那些都過去了。」當年知道她和俞劍鋒過從甚密時,他完全不敢去探究真相,再多想一點,都讓他痛不欲生,所以從來也不曾去查證。
而現在,他只希望替她解決過去遺下的渾身麻煩,兩人能重修舊好,安安靜靜地過日子。
「你願意原諒我?」佟汐染睜大眼不敢置信,她渾身顫抖,嘴裡喃喃碎語:
「我不知道我以前到底惹了多少事,也許還沒完⋯⋯」
「染染,妳聽我說,比起這些已經發生過、無法再挽回的破事,現在,我需要妳的記憶。」
「不要!」第一時間,佟汐染是如驚弓之鳥般,抱著自己的頭激烈拒絕,「我不想恢復記憶!我覺得好痛苦⋯⋯」
「有我在,染染,如果妳希望麻煩到此為止,就聽我的,好嗎?我沒有線索了,現在只剩妳。」項隼捧著她的臉,擦去她奔流的淚水,誠摯的眼神與溫柔的語氣最終打動了她。
「好⋯⋯」她顫巍巍地點頭。
「妳記得和謝語潔是怎麼認識的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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