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光忘記愛》第二十二章 夢醒輪迴(1)

《時光忘記愛》第二十二章 夢醒輪迴(1)

濃密如羽翅的眼睫動了動，她試著轉起眼珠，只感到眼皮刺目，胸口痛楚難耐。

人語細碎、走動的腳步聲雜沓凌亂，周身還有惱人的儀器不停發出頻率一致的嘟嘟聲，她的耳畔彷彿還有著風吹過的颯爽，身體輕飄飄地像是鳥兒在天空中飛翔，下一瞬卻又像落入溫煦的春池般渾身熱暖舒服，一時間，她竟分不清自己在哪裡。

倏忽間，腦中霎然閃過跳躍的白光影像，她一個用力睜開了雙眼。

身旁有個聲音呼喚著醫生，接著開始有一堆身著防塵裝的人進進出出，給她做了各種檢查。

「狀況穩定，轉到VIP，做好保密，通知家屬。」一個看起來像是主治醫生的人這麽說完，她便被移出加護病房，轉往隱密豪華的VIP單人病房。

爸爸、媽媽、程君臨、蕭凱莉、夏若娣、翁莎曼、陳姐、助理阿齊，他們陸陸續續趕來，圍在她的病床邊又哭又笑、嘰嘰喳喳。

好吵、好煩。

她誰都不想見。

出去！通通出去！

她的聲音變得沙啞破碎，那種從胸口蔓延而上的痛，讓她以為開口喊了幾聲後，就會吐出血來。

但沒有，她的助理阿齊給她餵了水，吞了一口後，她就用力推開，害阿齊打翻水被陳姐罵。

後來她聽到自己用難聽的聲音哭吼著：「我全部都想起來了，你們都騙我！滾！」

她以為自己會死，卻活了下來。

一年前拍戲墜樓後，她失去所有的記憶，像一張白紙般，所有人聯合起來編了新的、假的記憶給她，傻傻地又過了一次天真單純的人生，直到再一次遇見項隼。

可世界的醜惡依在，黑掉的心沒有白回來，像是命定的輪迴，無論重演幾次，都會走向同樣的結局。

所以她又死了第二次，又再活回來。

這回，她什麼都想起來了。

好像睡了很久很久，做了一個又一個夢，甜美的、歡快的、痛苦的、悲傷的，各式各樣的夢，而那些夢是如此真實，真實到她都能感受所有的喜怒哀樂，又原來，那不是夢，而是沉眠的記憶，隨著重傷昏迷又恢復的意識，一起甦醒了。

＊

項隼驅車趕赴醫院，匆匆忙忙奔跑在白色的廊道間，他的腦海裡閃過阿齊的話，一句又一句衝擊著他的心。

「姊姊醒了，她什麼都想起來了，她痛苦得大吼大叫，不讓人靠近⋯⋯項哥你快來！」

他霍地推開眼前那扇和一般病房都不一樣的漂亮木門，一張張擔憂又不知如何是好的臉齊刷刷地望向他。

VIP單人病房和飯店高級套房的規格一樣，外間有一處起居室，大家都來了，染染的父母、陳美凡、三個閨蜜、程君臨，此時全擠在不大的起居室裡。

阿齊見到項隼如見汪洋中的浮木，忙迎上前，一臉如釋重負，拉著他的手急切地說：「項哥，你總算來了，姊姊剛剛對著大家發了一頓脾氣，說我們都騙她，她什麼都想起來了，然後把所有人趕了出來，誰也不見。」

「好，我知道了，讓我來。」

他向佟父佟母打了個簡單招呼後，便輕輕推開裡間病房的門。

染染已經醒了，她睜著眼，毫無生氣地盯著頂上的天花板看，連房門被推開，她的視線都沒移回來一下，只幽幽說了聲：「出去。」

「連我，妳都不肯見嗎？」

她這才轉過頭望向他，只消一眼，兩行淚就啪嗒滾落。

項隼。

那個她說此生此世永不相見的人，終究還是回來了。

離婚當時，她表現得是如此決然、無情、冷漠，從他去了美國後就直接斷了聯絡，連她墜樓失憶都不知情這事來說，顯見他已經將她完全阻絕於他的人生之外了。

佟汐染是個很優秀的演員，那一場戲，他一定被她騙了，以為她真的恨他，再也不想見。

可是為什麼他還是回來了？安全了嗎？

重逢之時，她像一張白紙，什麼都不記得了，重新遇見他、認識他、愛上他並且又差點死去，那一場激烈的生命衝擊，將那些不堪回首的悲劇、那些她亟欲忘記的過去，一件一件塞回她的腦袋裡，這些問題竟是現在才想起來。

只是這一次，她不知道該以什麼樣的姿態活下去，不知道該怎麼面對她的愛、她的恨、以及她的內疚與懊悔。

那些記憶不是被她給撞掉的，而是刻意遺忘。

因為不知如何面對他、面對這個世界，所以她潛意識裡不願意想起來。

她與他，無聲地凝望著，扯了扯嘴角，想要發出一點聲音，卻讓哭聲掩蓋了。

項隼大步走上前，像是大樹一般由上而下將她擁入懷裡，撫著她的髮梢，低首親吻。

佟汐染費了好大的勁，最終說出口的，也就三個字：「對不起⋯⋯」

項隼發出一聲輕嘆，像是鬆了一口氣。

「沒關係，我早就原諒妳了。」

在這短短的時間裡，人生最好的三個詞他都擁有了，久別重逢、失而復得、虛驚一場。

原諒，也變得容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