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光忘記愛》第二十章 參商永離(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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隱身在T市郊區一大片山林裡，有一座外觀看去不慎起眼的建築，像是戰時的碉堡，外牆爬滿翠綠色的藤蔓，周圍水泥色的高牆上還有蛇籠網盤踞，若不仔細看，還以為這裡是關押人犯的監獄。但其實現在的監所也已經改良得窗明几淨，充滿了陽光溫暖，相較之下，這種座落在隱蔽山林的神秘建築，更讓人毛骨悚然。

「好了，可以解下。」前座的人下令，坐在佟世文兩旁、戴著半臉面具的黑衣人便替他解下覆在眼上的黑布，雙眼恢復光明後，這棟建築正好映入眼簾，他心中雖有些許震撼，但他是見過大風大浪的人，外表仍是不動聲色。

謝語潔命案落幕之後，佟世文收到了一張邀請函，來自神秘的常先生，他打算在自家宴請好友，只有受邀人能前往，並且必須乘坐常先生派遣的車輛單獨赴約，抵達後還得通過金屬探測門，確定身上包裡沒攜帶任何槍械武器，才能進屋，滴水不漏的安檢層級堪比反恐。

常先生的來歷他至今仍沒摸清，如果連他這個T市的刑事頭子都查不出來，那麼代表常先生背後勢力之龐大，深不可測。

一年多前，他被告知，市長決定捨棄長年和莫先生的合作，改與常先生合作，他為了續任刑偵局長的位子，勢必得繼續配合，後來發生的每一件事都如同是一次考核，處置過程他無不戰戰兢兢，現在這樣算是有驚無險地通過了吧，畢竟他連自己的女兒涉入案子被處理時，也吞忍下來了。

佟世文下車後，有個中等身材，身形相當結實的男子迎在門口，一見他便上前熱絡招呼：「歡迎佟局長！雖然第一次見面，但咱們應該很熟悉了。」

「原來是七哥！」佟世文從聲音認出他就是與他聯繫的窗口。

七哥將他迎入大堂，不同於建物外觀老舊斑駁，裡頭竟是富麗堂皇、大氣挑高，比之皇宮還綽綽有餘。

七哥領著他往裡走，這空間像迷宮一般彎彎曲曲，佟世文身為老刑事的敏感，很快察覺整個空間都是機關，以他精準的方向感來判斷，雖不至於迷路，但每個拐角都設了一架監視器，若要從這裡往外跑，完全無所遁形，插翅難飛。

上了幾個旋轉樓梯，走過好多曲折迴廊，七哥終於推開一扇三公尺高的厚重大門，是一處大型宴會廳，此刻只在紅毯盡處放了一張很大的圓桌，上頭已經擺好餐具酒水，但空無一人，他是最早到的賓客，顯見他是受邀者裡位階排序在後者，也算是這個組織裡，最微不足道的一個。

他被安排在圓桌靠近入口背門處的位子右側，其實並不是最小的，和他差不多時間進來了一個中年男子——人稱「五億」的伍義賢，他才是坐在最末位的人，因為他扮演的是「掮客」的角色，靠著江湖人脈，拿錢辦事牽線，此人他還算熟悉，過去他曾是方程達的總帳房，出獄後又經常在道上走動喬事，偶爾會在刑偵局出現，交手過幾次，能來參加這局宴會，應該也和他差不多，算是通過「入學考」的認證。

後來陸陸續續進來的才是這個「局」的主要角色，有兩個和市長同政黨的民意代表、三個排得上富豪榜的大企業家包括M hotel的董事長，其他還有法醫研究所所長、地檢署檢察長以及佟世文的頂頭上司——T市警署署長，最後是和常先生一起出現的現任市長。這一局，也是未來T市的權力核心組織，自此大致抵定。

人口眾多、產業複雜卻又稅收驚人的T市，長年能夠維持治安平穩、歌舞昇平的高施政、高治安、高居著幸福感等三高滿意度，靠得就是維穩的黑白共治模式，只是在內鬥過程中，會流點血、有些人得犧牲罷了，而莫懸和謝語潔就是在新局未定之前的犧牲者。

宴席開始時，常先生先舉杯向大家敬酒：「常某在這裡感謝大家的幫忙，讓每一個阻礙，都能順利剷除，我們的新局，即將開始，Cheers！」他並沒有以真面目示人，這棟宅子裡的人，全部都神秘兮兮地戴著半臉面具。

和鴻門宴差不多的宴席進行到一半時，常先生忽而轉向佟世文，問：「不過，佟局長，你案子壓是壓下來了，但我這兩天接到一個不太好的消息，你的人似乎仍窮追不捨？」

「常先生請放心，我手上的證據都銷毀了，也已經開會再三重申，所有案件偵查都必須經過合法程序，嚴禁辦私案。」

「佟局長，你的重申好像沒有什麼意義，據我所知，有個姓項的偵查員還在追查唐揚的死因。你想想，從唐揚追到謝語潔，會不會哪天就追到莫懸了呢？」常先生面具下的唇角一勾，露出一抹讓人不寒而慄的微笑。

「常先生請放心，我會處理。」被一桌子來頭頗大的人兩隻眼睛瞪著看，饒是見慣大風大浪，佟世文的臉上仍是難掩困窘，一陣青一陣白。

「世文，你別給常先生出岔子，這個朱萸很狡猾，事情捅破窗紙之後，就躲起來了，如果讓她知道還有一線希望，難保不會破罐子破摔。」署長擰著眉，說了重話，佟世文是他跟常先生拍胸脯保證的人，事情沒處理好，他也難看。

「佟局長，『老師』非常肯定你，讓你幫著做事，你別讓大家失望了。」常先生對署長十分尊敬，還特地側頭向他致意，才將目光轉回佟世文身上，瞬間沉下眼色，道：「這是你最後的機會了。佟局長，我還沒追究你騙我的事。」

「請問常先生此話何意？」

佟世文裝傻的回應讓常先生當場沉下臉，可沒兩秒卻又抿嘴扯開唇角，笑而不答，只是那笑令人發毛。

「佟局長，你敢這樣問，我都替你擔心，由我來回答你吧。」七哥跳出來圓場：「常先生指的是，上回你告訴我，唐揚取得了謝語潔那邊收集到的東西，卻沒說那東西的源頭是來自——」七哥面上表情微妙，似笑非笑的，故意下了頓點，才說：「佟汐染。」

「她是我女兒，她是無辜的。」提到寶貝女兒，佟世文就有些動了情緒，忍不住在桌下握緊拳頭。

「無辜嗎？她還打算和朱萸見面，差一點就被她破局了。」七哥面上一凜，在場的人都因著這句話沉了臉色。

他當初對七哥撒謊，隱瞞謝語潔的東西給了染染的事實，全推給唐揚去當替死鬼，卻忽略了案件發生後，為了滅證，謝語潔的手機絕對不可能被留在現場，謝女死前傳了什麼東西給誰遲早都會被發現，染染還是被策劃追殺差點身亡，這口氣他一度嚥不下，可最後終究是忍了下來。

「我很抱歉。」他垂目。 常先生舉起酒杯主動向他敬酒，然後才悠悠開口，語氣平靜地像在說今天天氣很好，「佟局長，你還算識相，我可以不追究你騙我的事，也可以放過你女兒，但你留下的事尾，必須一週內清乾淨。你若處理不掉，就由我來處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