項隼匆匆趕到殯儀館相驗解剖中心,重案組的幾個同事圍上來,姚乾坤不解地問:「你和唐揚最好,怎麼現在才來?」
「我手機在國外丟了,都沒上線,來這裡前才剛買了支新的。」他十分懊惱,覺得這一切巧合到近乎詭異的地步。
「唉,也太剛好,怪不得他們說聯絡你都沒回應。」姚乾坤嘆了口氣,拍拍他的肩,也覺無奈。
此時,組長陪著法醫和檢察官從相驗室出來,一見項隼,忙大步走上前。
「阿隼,你終於來了,唐揚的父母等一下就交給你安撫。」他指了指坐在家屬休息室裡的一對老夫婦,面色凝重道。
由於唐揚是項隼從大學認識到現在的好兄弟,他和唐父唐母都熟,他們把他當另一個兒子疼,幾乎可以說是他的乾爸乾媽,項隼朝他們望去,見到兩老相扶無助的側影,對於自己的晚到更覺歉疚。
「到底發生什麼事?」
「昨天早上唐揚一直都沒來上班,我找和他同一班的阿清去看,發現他全身酒味倒在浴室,頭破了一個大洞,因為休克太久,緊急送醫後宣判腦死,撐到今天早上真不行了,唐揚的父母便決定拔管讓他好走。」
「死因是什麼?」項隼聽著,眉心緊擰。
「失血過多,體內酒精濃度過高,檢察官剛剛相驗完,確定沒有他殺嫌疑,晚一點就會開立相驗證明。」組長解釋。
「確定不是他殺嗎?唐揚是愛喝,可是這種事機率也太小了,現場呢?我去看現場!」項隼有些激動,他不相信一個好端端的人,會這麼輕易就死去。
「阿隼,你冷靜點。都採證完畢了,現場沒有打鬥痕跡,指紋、腳印什麼的跡證也已經檢驗出來,都是唐揚自己的。路口監視器、大樓監視器全調了,沒有可疑人士進出,現場沒有留遺書,唐揚也沒有自殺動機,剛剛相驗結束,屍體上除了頭部撞破玻璃後插入的利刃傷口外,沒有其他可疑傷痕,確實是意外。」組長扯著項隼,卻難免被他的情緒牽扯,眼眶紅了一圈,而重案組幾個同事早就已經在一旁掩面輕泣。
「他最後沒有試圖打電話求救?」項隼問,這是人之本能,總會有人第一時間接到他的求救,那麼也不會有休克過久腦死的情況出現。
「他已經醉死了啊。」組長輕輕一句話,就擊碎了他美好的假設。
「那他的手機呢?」項隼不死心,又問。
「本來列為證物,偵訊筆錄資料完成,確認沒有他殺之後,就會發還給家屬了。」
組長說完,便讓檢察官找去交代事情,項隼的悲傷無處宣洩,只能惶惶然地走到中心外的小花園,從口袋裡摸出煙,又抽了起來。
「項sir,有件事我想跟你說一下。」姚乾坤靠上來,也掏了根煙抽。
「怎麼了?」
「我們查過唐sir的手機,基本上沒什麼異常,但有一個小細節,我一直覺得奇怪。」
項隼吸了口煙,轉而看向他,忘記了吐煙圈的動作。
「幾天前他傳了幾則訊息給你,最後都被收回,你是不是沒收到?要不要看一下你手機裡的line對話?」姚乾坤本來還奇怪著為什麼向來敏銳的項隼會一點反應都沒有,剛剛聽到他說手機丟掉都沒上線,才剛買新的,就明白了。
他肯定還沒查過自己手機丟失這段時間所有的訊息記錄。
項隼聞言,忙翻出自己的手機,找出和唐揚的對話窗,果然他的訊息停留在五天前,並且全部都是已收回。
「這有辦法看到嗎?」他七手八腳往上滑,都還是他出國前兩個人閒聊的內容,之後他就出國沒再聯繫,後面突然冒出的幾則訊息,全都被收回了。
「目前是沒辦法。除非找電腦高手破解,或是正式行文給line公司,要求提供。但不是偵辦中的刑案,這方法不可行。」
「為什麼要發訊息給我然後又收回?」看他同時收回了好幾則,不可能是因為誤傳訊息而刪,如果不是他自己刪的,那他殺的可能性就高了,項隼細細推敲,喃喃自語著:「五天前傳的訊息,我都未讀,若是被他人刪掉,代表下手的人算準了我這段時間不會上線讀訊。」
「項sir,我覺得你也別想太多,不然我想想有什麼電腦高手能幫忙好了。這案件已經以意外結案,如果未來有其他證據,再重新調查也是可以,只是需要時間。」
「好,那就麻煩你了。」他將抽了一半的煙點熄在煙灰缸裡,「我去陪唐揚的父母聊聊。」
「去吧。」姚乾坤夾著煙的手揮了揮,在白霧裡看什麼都是迷茫的,正好能掩蓋過度濃重的哀傷,他忍不住輕嘆了一口氣,為唐揚的早逝感到惋惜。
另一頭,項隼走進家屬休息室,意外看到周安茜竟然也在裡面,剛來的時候,他由外往裡瞧,視線有死角沒發現,現在她正攙著唐媽的手臂,陪坐在她身邊,倒是唐爸不見蹤影。
唐揚的媽媽一動也不動地直盯著原本顯示相驗室畫面的電視螢幕,儘管它現在已經一片黑屏,她還是不肯移開視線。
項隼緩步走上前,輕聲喚:「唐媽。」
唐母慢慢回過頭,一見是他,立刻起身緊抓著他的手,「阿隼⋯⋯」原本只是流著淚,在看到項隼後,哭天搶地起來,「早叫他不要那麼愛喝他就不聽⋯⋯他說今年一定給我娶個媳婦回家,怎麼可能就這樣死了!不孝啊⋯⋯不孝⋯⋯」
「唐媽,對不起,是我沒顧好他,讓他喝多了。」項隼邊安慰唐媽,邊詢問周安茜:「唐爸呢?」
「剛剛被檢察官叫去,可能要確認文件簽名之類的。」
「嗯。」
費了一番工夫,安撫完唐媽,唐爸也回來了,項隼簡單致意,聊了幾句後,便把周安茜拉到休息室外頭。
「妳在這裡幹麼?」她看起來一身素黑,身上也沒帶著攝影器材,不像是跑新聞的樣子。
「唐揚也是我朋友,他出事了,我當然是來看他。」周安茜神色有些恍,雙眼紅腫,看樣子是哭了一晚上。
「妳是不是讓唐爸唐媽以為妳是唐揚的女朋友?」唐媽在他來之前,一直緊捏著周安茜攙著她的手,項隼從這個小細節推敲出一二。
「我一出現,唐媽就這麼認定了,我也只能演下去。」
「嗯,看來那小子是真喜歡妳,都回去跟他媽胡亂報告了。」項隼低頭微哂,明明是想笑話的心情,心頭卻是痛得讓眼睛也糊了,本是忍下的淚,開始止不住地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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