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有查到什麼嗎?」項隼站在馬蹄型會議桌底端的主席位子,詢問專案小組成員,雙手八字型撐在桌面,上身前傾,顯得壓迫感十足,被他掃到的每一個人,除了資深的姚乾坤還能老神在在外,包括小鐵等一票年輕人,全都抖得不行。
接到恐嚇信後,項隼每日一早十點的專案會議,都要求必須報告最新的調查進度以及個人對這個案子的看法,並且逐一點名回答,因此前兩天一無所獲時,開會的氣氛簡直了,根本一場盛大的凌遲,還好第三天總算查到點東西可以報告。
當項隼機器人似地重複問了這個問題時,大家立刻把視線轉向姚乾坤,眼神熾熱而崇敬,彷彿他是個披星戴月而來的救世主。
「我們調閱范偉過去一個月的通聯紀錄,經過分析後,發現有幾通電話都是打給同一個人,這是門號申請人的資料,請組長過目。」姚乾坤簡潔扼要報告後,就將手邊的資料遞給項隼。
「朱萸?」項隼覺得這個人的名字似曾相識,好像在哪裡聽過。
「是,我們調查了一下,朱萸開了一間中型規模的經紀公司,專做模特兒經紀,也會接一些戲劇小配角的通告,謝語潔就是她公司的藝人。」姚乾坤補充說明。
「她的公司有在做私底下的生意嗎?」項隼指的是仲介女星陪吃、陪酒、陪玩、陪上床的暗黑勾當,那個圈子流傳著一些名單的事時有所聞,也聽說有些明面上是藝人經紀的公司,做的是應召站的勾當,因為小姐們上過電視所以價碼也可以拉高,更能掩人耳目遊走法律邊緣,是那行很時興的包裝。
「目前沒有聽說,不過也正朝這個方向追查,我們懷疑,謝語潔就是經紀公司帶進去賣的。」
項隼盯著手上的資料思索了一陣子,將螢幕上的簡報翻到恐嚇信那頁,以雷射筆指出關鍵字句,皺著眉,說:「可是,這份恐嚇信是影射謝語潔會進去賣,是佟汐染帶進去的,所以認為是佟汐染害死她,但,佟汐染和謝語潔並不是同一個經紀公司。」
推演了一個晚上的偵辦方向,馬上被項隼看出破綻,在座所有人全倒抽一口氣。
平常不太多話的阿金,一直低頭在自己的筆記本上塗塗畫畫,嘴裡喃喃自語著。
「阿金,把你剛剛自言自語的話,再說一遍。」項隼耳力驚人,視線轉向角落裡,最資淺的阿金。
「啊?」忽然被點名,阿金有一時恍然。
「剛剛在那邊神遊什麼!慘了你,組長要你說一遍剛剛嘴裡念的那些東西啦。」小鐵往學弟腦袋拍去,替他捏了一把冷汗。
「我、我說,那為什麼范偉和朱萸會有通聯紀錄?難道,朱萸就是幕後主使者?」阿金站起來,一臉畏怯,又複誦了一遍自己的推測,然後低頭等著被罵。
「阿金說的正是我要說的。謝謝,請坐。」
沒想到居然被組長稱讚,阿金喜出望外,整個人暈陶陶地坐下。
項隼接著說了他的看法:「關鍵在於,誰帶謝語潔進去派對,誰就是范偉的仇人。只不過,謝語潔是佟汐染帶進去的,這是范偉一廂情願的認定,僅能做為參考。」
「的確,盡信歹徒提供的線索,很可能會被誤導。」姚乾坤點頭,非常認同項隼的看法。
「所以說,我們現在首先要釐清的是,范偉、佟汐染和朱萸的關係,范偉和朱萸的通聯,會有兩個完全相反的可能,一,朱萸和佟汐染有合作關係,范偉打電話恐嚇了朱萸;二,范偉和朱萸是同夥,朱萸是幕後主使者的可能性很高。」
聽完項隼的推理,在座所有人心裡同時讚嘆著,果然是組長啊!
連經驗老到的姚乾坤都十分佩服這位年輕長官,比起其他組員對項隼的畏懼,姚乾坤更喜歡與他討論,他說出了自己的意見:「但我們去查訪過朱萸的公司,發現她只是掛名,很久沒進公司了,也沒人知道她在哪裡。如果要找出朱萸,在范偉尚未落網的前提下,我們能夠著力的就只剩佟小姐了。」
「是,不過佟汐染已經失憶,肯定不記得朱萸,她這條線算是斷了。所以,還是只有抓到范偉才有辦法釐清他和朱萸的關係,甚至能從范偉那問出朱萸的下落。」
「可是組長,范偉的行蹤現在依然毫無線索。」姚乾坤語帶歉意,為難說出實情,所有人對於他的膽大都倒抽了一口氣。
「我知道你們什麼也沒查到,距離七天的期限只剩不到五天,先從俞劍鋒下手吧。」項隼頓了頓,如鷹眼般銳利的雙眸忽而掃向小鐵,瞄得他渾身發毛,問:「什麼時候找他來做第二次證人筆錄?」
「報、報告組長,俞劍鋒的經⋯⋯經紀人說他⋯⋯說他這禮拜通告很滿,沒、沒空,要等下⋯⋯下禮拜才有空檔,但、但也不確定有⋯⋯有沒有其他工作會排進來⋯⋯還說,他們家藝人是現在的大勢演員,要、要我們小、小心妨礙名譽⋯⋯」小鐵看自家組長臉色越來越難看,支支吾吾,聲音越來越小,幾乎說不下去。
果然,項隼還是發飆了,「我辦案還要看他的檔期嗎?沒有下禮拜,三天內,給我把筆錄做出來!」
「是⋯⋯。」小鐵莫名遭到暴擊,哭喪著臉坐下時,還一臉委屈地左右看了看,同事們全低著頭,深怕下一個被點起來轟炸的是自己。
好在,項隼並沒有要繼續投炸彈的打算,他相當罕見地沒有一一點名聽取個人意見,只對著眾人問:「還有補充報告的嗎?」在座的人全大力搖頭,怕極搖得不夠會被組長以為很想發表。
「那今天的會就開到這裡,散會。」
眾人喜出望外,皆以最快的速度衝出會議室,落在最後的姚乾坤則被項隼叫住。
「姚小,我記得謝語潔命案時,你也是專案小組的一員?」
「是。」
「你不覺得我們現在調查出來的東西,很多正好都替當年謝語潔命案解了謎嗎?」他看過那樁命案的舊卷,蓮坊恐嚇案調查過程中查出的一些線索正巧解了舊案偵辦當時未解的疑點。
「組長這麼說,好像真有這回事。」姚乾坤一臉恍然大悟,開始回想,並一一細數:「謝語潔命案最後始終沒有抓到兇手、也查不到她是怎麼進去派對,現在發生蓮坊恐嚇案後,目前查出來的東西好像都能解釋當年的疑點,真奇怪。」
「我也覺得,像是有人拉著我們,不得不去查有關謝語潔命案所有未破的疑點。」項隼一手抱胸,一手撐在下巴,腦海裡快速轉動。
他最喜歡和姚小討論案件,總能很清晰地順出一條思路。
「會不會蓮坊恐嚇案的目的,並不是針對佟汐染或是俞劍峰,而是⋯⋯」
兩人肯定是想到一樣的結果,異口同聲地說:「要逼我們重啟『謝語潔命案』的調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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